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 黄慧仙 童健
本端日前对杭州知名早教机构艺乐宝贝停课风波进行报道后，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如今艺乐宝贝4家门店接连关停，数百位家长预付了高额学费却无课可上，不少家长开始诉诸法律维权。
如今事件进展如何？停课风波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管理漏洞？碰到有问题的早教机构时该如何保障自身权益？对此，记者进一步展开调查。
一中心在找下家，一中心负责人无踪
“感觉钱都打水漂了。当初交了8400块钱报了48个课时，还另送了7个课时，到现在还有36个课时没上，店就关掉了，算起来还剩6000多块钱呢。”家长沈女士告诉记者，自己的女儿在艺乐宝贝古印中心店上课。自己本来没想过报早教班，后来想着能给女儿提供一些新玩法，而且孩子也蛮喜欢，就报了班。
11月初，沈女士突然被拉入了艺乐宝贝家长维权群，之后才听说艺乐宝贝老师的工资已被拖欠了几个月，机构的财务状况也出现了问题。如今，沈女士已将手头持有的一些报名时的凭证材料上交相关部门，但门店负责人还没给过家长任何说法。
记者了解到，由于资金链断裂，目前艺乐宝贝武林中心店、钱江中心店、古印中心店、滨江中心4家门店均已陆续停课。其中，武林店负责人为孟某，其余3家的负责人均为王某。许多原在这几家门店报班的家长，均陷入了与沈女士相似的境况。
近日，当记者来到位于江干区的艺乐宝贝钱江店时看到，店门紧闭，透过玻璃大门往内看，可以看到大厅地面上和桌上均散落着不少垃圾，屋内已空无一人。
“现在家长根本联系不上艺乐宝贝负责人王某。”家长瞿女士说，到目前为止，不管是退还所欠学费，还是把课程转到其他早教机构，艺乐宝贝钱江中心店都没有给家长答复。
记者试着拨打了钱江中心店负责人王某的电话，但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据悉，江干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区教育局和四季青派出所目前已介入处置善后事宜。 四季青市场监管所相关工作人员说，从今年10月底至11月初，他们已三次约谈艺乐宝贝所属的杭州思一润文化艺术有限公司的两位股东王某和苗某。在约谈过程中，王某表示，自己没有钱，无法赔偿家长的课时费，并承诺可以给尚未完成课程的孩子找场地继续上课。但从目前情况来看，仍未见王某兑现当初的承诺。
那么，最先停课的艺乐宝贝武林中心店如今情况又如何了呢？记者随后联系上了艺乐宝贝武林中心店负责人孟某。孟某说，自己已统计了在自己门店购课的家长意愿，正与其他早教机构洽谈，以将尚且剩余课时的孩子转到其他机构继续上课，不久应该会有结果。但目前还不方便透露正在接洽的机构名称。
下城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举报申诉中心一位负责人基本印证了孟某的说法。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艺乐宝贝武林中心投资方——杭州童睿文化艺术有限公司负责人孟某确实已在开展相应解决方案，争取将已购买课程的家长分流到其他早教机构。
此外，还有家长在钱江店停课后，找到位于婺江路天阳亲子广场的艺乐宝贝望江中心店，希望在此继续上课。但望江中心店的负责人并非王某，而是一名姓俞的女士。俞某称，必须要钱江店负责人王某把孩子剩余的课程费用转到望江中心，才能完成转课。
法人变更、合同主体不一，艺乐宝贝管理问题多
记者了解到，杭州艺乐宝贝早教在杭州共有红石、城北、城西申花、钱江、萧山嘉富、富阳、武林中心等多家门店，但这些门店并非属于同一家公司所有，公司股东也出现过变更情况。
这一说法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中得到基本验证。记者在该系统中查询时发现，2016年5月18日，“杭州艺贝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由原先的王蓉与俞雅芳变更为了王丽丽和俞雅芳。目前“杭州艺贝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的股东同样已是王丽丽与俞雅芳两位。可见，王蓉与俞雅芳之前确实合作办过早教机构，但在2016年之后，王某与俞某的合作不再存续。
同时，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上，另一家以王蓉为法定代表人的“杭州艺乐教育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企业，股东为王蓉与黄渝眉二人，目前该企业已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四季青市场监管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11月初艺乐宝贝钱江中心店停课后，他们已将王某所在的杭州思一润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列入异常名录。同时，建议家长们接下来可走法院诉讼途径，以进一步解决此事。
在法律维权的责任主体问题上，记者咨询了北京炜衡（宁波）律师事务所吴海平律师。吴律师告诉记者，在与企业发生经济纠纷时，一般都是由企业作为主体对外承担责任，而非个人。如果艺乐宝贝的不同门店已分属不同公司，那么在法律上，应由门店相对应的公司来承担责任。
除了责任主体之争外，记者发现，艺乐宝贝在管理流程上也存在一系列不规范的情况。
采访中，一些家长向记者出示了他们当初报名时，与艺乐宝贝相关门店签署的课程销售协议。在武林中心店家长赵女士提供的一份协议中，记者看到，该协议右下角落款为“杭州艺乐教育信息咨询有限公司”，但盖的章却是“艺乐宝贝某某中心”。
吴海平律师告诉记者，家长与艺乐宝贝早教机构之间签订的合同系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合法、有效，双方均应按照协议约定履行各自义务。现艺乐宝贝因自身原因无法正常经营而关闭，也未能有效安排孩子至其他门店继续完成课程服务内容，其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约，致使家长订立合同的目的无法实现。家长作为合同的守约方，可起诉解除双方之间的合同关系并要求退还未服务部分的课程费用。
但与此同时，吴律师也指出，盖章主体所显示的“某某中心”可能并不具备对外独立承担责任的主体资格，合同抬头与盖章主体不一致的情况，可能会给家长后期维权带来一定困扰，建议家长日后在签订合同时一定要留意这些细节。
记者在调查中还发现，艺乐宝贝的管理不规范问题还体现在预付式的费用缴纳上。
据了解，艺乐宝贝的课程类型主要分为托班和早教培训两种。报托班的家长一般按照课程数缴费，此类班所缴金额多在1万至2万元之间。报早教培训的家长则是按年度缴费，每个培训班每年的费用多在3万至4万元之间。
据浙版《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企业法人提供的单张记名预付凭证金额不得超过五千元，单张不记名预付凭证金额不得超过一千元。同时，今年8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也指出，校外培训机构收费时段与教学安排应协调一致，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由此看来，艺乐宝贝的收费额度及收费时间跨度均存在违规的情况。
此外，还有不少家长向记者反映，后期他们在查询支付宝上所缴学费去向时发现，当初学费汇入的账户其实是一个支付宝个人账户。对此，吴海平认为，如艺乐宝贝的股东肆意侵占公司经营收入，造成公司财务与股东个人财务混同，逃避债务而影响家长利益的，家长在起诉时可同时要求股东承担连带责任。
专家建议：早日确立早教机构主管部门
其实，在目前的早教市场中，艺乐宝贝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并非个例。此次艺乐宝贝停课风波的发酵逐渐揭开了当前早教市场问题的瓶盖。
记者了解到，目前成立一家早教机构的门槛并不算高。浙北某早教机构的工作人员唐女士告诉记者，对于小型早教机构而言，100万的注册资金是成立机构的主要条件。这些机构在当地工商局注册时，还需要注明本机构的服务类型。“相比教育咨询类服务，含幼托服务的早教机构在消防要求上更为严格，一些早教机构会打打擦边球，注册时为教育咨询类机构，但其实含有幼托项目。”唐女士说。
随着年轻父母对早教越来越重视和“二胎时代”到来，早教市场的“蛋糕”越来越庞大。据2018年《中国早教蓝皮书》显示，2017年我国早教市场规模突破2000亿元，预计2020年我国早教市场规模将达3000亿元。但高额的预付款收费、参差不齐的师资、缺乏有效管理的加盟模式，都给消费者权益带来了隐患。
但在目前井喷式发展背景下，早教机构却还未有明确的主管部门，在市场监管上存在明显空白。
杭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企业监管处一位工作人员说，目前杭州的早教机构尚未有明确的主管部门。监管任务分散在各个部门。他们也在积极反映，希望能早日确定主管部门。“各监管部门里有了‘主心骨’，更有利于行业健康发展。”这位工作人员说。
杭州市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针对中小学生文化学科的培训机构需要教育部门办学许可才能经营，但早教机构分为针对婴幼儿的照护，保育机构，兴趣班、早期识字班等类型，它们是市场监管部门登记、注册的企业，却并未纳入教育部门的办学许可范围，因此教育部门并非其主管部门。
那么，在尚无明确主管部门的背景下，当消费者在市场上选择早教机构时，主要该注意哪些方面的内容呢？
杭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建议，在选择早教机构时，可以看看商家的规模大小、营业执照、经营范围，以及主体是否合法等情况。同时，要有风险控制的意识，经得住部分商家的“预付的越多，折扣越多”宣传、诱惑，不要一次性交太多钱，可采取分期预付的方式，因为不能保证商家后面的经营状况，即使后期采取诉讼的途径，钱也存在拿不回来的可能。此外，在报班时要与机构签订正规合同，这样在出现纠纷时可以有所依据。
“在当前的早教市场中，早教课程确实会因费用、师资等的差异，而出现课程质量上的差异；但幼托项目其实各家机构差别并不大，我觉得每个月1000多块钱的花费就足够了。”早教机构工作人员唐小姐说，自己机构中的一位阿姨的孙子曾在一家早教机构上了小半年的托班，花去一万多的费用，但细细询问孩子在幼托班中吃的东西等，其实都与1000多档位的幼托班服务差不多。“幼托班的选择其实不见得是越贵越好，家长在这方面需要理性消费。”
“3周岁以下孩子学到多少知识并不是最主要的，应该提供给他们的，是社会交往的机会。”一位浙江教育界资深人士提出，鉴于教育部门的监管范畴为3周岁以上，或可将3周岁以下孩子的教育定义为保育，由卫生机构或妇联进行指导，从而既让机构有自由发展的空间，又能保证这一阶段孩子教育的安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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